九花鹡鸰丸

距离瑞琪生日还有六天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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距离瑞琪生日还有6天。天空树里的某个日历早早就画上了红色的圈。

抓着风筝乐不可支的孩童猛地把脸对接了大地，没来得及哭，就被摩尔城堡的砖缝里长出的新芽吸引走注意力。时间推着寒风把温度走高，所有小摩尔都在满世界地寻找第一枝花，传说能看到第一朵花开放的摩尔，今年从春到冬都能得到好运气！小摩尔们在娱乐之余，恨不得返璞归真，把头扎进土里去看种子有没有发芽，上个月起就再没见过雪，刚冒头的绿色和稍有暖意的风，慢慢告诉所有居民，季节更迭的时候到了。

瑞琪无可奈何地把目光落在麾下骑士——手里抓着的摩乐乐身上，背景音是若干个孩子嗷嗷大哭的协奏曲，他的眉头把皮肤挤在一起，像是吃了柠檬那样地看着摩乐乐，直到对方两脚悬空状态还心虚地转过头，低声说了一句：“求求你了，瑞琪团长，千万不要告诉大伯！”

“你觉得有可能吗？”皇家骑士团团长收回表情，在摩乐乐的哀嚎中拨通了菩提老师的电话。

这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流言，虽然庄园里的植物没开花，但是黑森林一定都开了！为了争夺那点长久的幸运，一夜之间，前哨站光荣晋升成托儿所，无数摩尔庄园的熊孩子变身怪盗RK123，戴着不知道从哪摸来的手工眼镜，飞檐走壁——头撞墙，瞒天过海——被发现，制造骚乱——被骑士团叫来的父母一顿胖揍，诸如此类地情况层出不穷，目的只有一个：进黑森林采花。气得弗兰克脑袋从钢铁头盔里冒白烟，一手抓着一个熊孩子，大声嚷嚷今年的安全教育奇差无比，艾尔看了会沉默库洛看了会流泪。说完还被腋下搂着的小摩尔打了一拳。

瑞琪夹着电话边和菩提对接，边看弗兰克和不足八岁的小摩尔在前哨站休息区打的有来有回，熟练地感叹幼稚鬼竟在我身边，并深觉这叹气之后，自己离体会老师的心理状态又近了一步。再看摩乐乐，这会儿倒是没有起哄，听见瑞琪把事件原原本本报告给了大伯后，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吧得坐着，老老实实啃着所有临时被捕小摩尔都被发的军用压缩饼干，没什么味儿，唯一的好处是能占着嘴，让小孩在家人来接之前少哭两嗓子。

“老师有些事脱不开身，会晚点来。”天气有些热了，骑士团团长拆下了头盔，把它放在前哨站休息区的架子上，又很快把它拿起来以避免孩童的毒手，思来想去放在哪都不合适，干脆又戴了回去。这个举动逗笑了被孩子淹没的弗兰克，虽然他自己也热得像脱水鼹鼠的胡萝卜干。

摩乐乐是个不一般的小摩尔，具体表现为他吃饼干的速度是其它小摩尔的三倍。在瑞琪对着词典厚的联络本，开始拨第三个小摩尔家的电话时，摩乐乐那个圆润的脑袋就出现在了电话旁边，扒着桌子像个好奇宝宝。瑞琪的动作一顿，开始打下一通，在这个科技时发达时不发达的庄园，偶尔会有一些思想过于超前的防诈骗家长——以至于瑞琪在说完“你的孩子在前哨站”后，就被当成骗子一通痛骂，他在对方问候到查德尔之前挂掉了电话，再看旁边的小摩尔时，摩乐乐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好奇转成了鼓着嘴。

“瑞琪团长，这种事经常发生吗？”

“如果没有那么多小摩尔涌进前哨站，它就不会发生。”瑞琪顿了顿，这种事并不会对他产生很大影响，用笔给这个电话号打上圈，正准备继续拨号，就被摩乐乐横刀夺听筒，撇着嘴用手指在号码盘上转。

“……我来帮你，小孩子的话他们更容易多听两句！就算将功补过了，大伯来了记得说两句好听的！比如我表现得特别好之类的！”摩乐乐抱着巨大的号码本，煞有介事地开始翻阅并念出号码。

本着不要打击孩童帮忙积极性的原则，瑞琪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，微微颔首算是同意合作的要求。一个负责念号码和与对方家长前期交涉，一个负责拨号和后期交涉——事半功倍。这种合作关系显然吸引了其他小摩尔的眼球，他们开始有模有样地学习合作模式，尽管这里没有多余的电话了，但确实有暂时闲着的骑士能拿来练手。于是来接他们的家长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：一个骑士身边围着四五个孩子，孩子分别念一个数字，骑士把它们写在纸上，再模拟出打电话的对话……就像个在前哨站开启的特殊游戏。

最后一个小摩尔被家长提着领子带走时，太阳已经开始下落了。摩乐乐撑着下巴看家长和孩子牵着手，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前哨站的小路，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摩乐乐的眼睛被夕阳的阳光刺得发疼。瑞琪终于有机会卸下自己的头盔，安稳地装进柜子，弗兰克顺手把头盔盖在了摩乐乐头上，道一句我先走了之后，也消失在小路间。摩乐乐顶着头盔，把护面往上翻了翻，看见瑞琪在训练场收拾掉稻草人的残渣，扫掉地面的垃圾——今天有太多的孩子来过，各个角落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色彩攻击。

摩乐乐丢下了头盔，抄起身边的笤帚加入了清洁战斗。

“原来瑞琪团长还要做这些，”摩乐乐看着暗下去的天色，“我还以为骑士团只需要训练和站岗，其它都不用做的。”

“训练是一大部分，但很多时候，必要的事还是需要去做，偶尔弗兰克也会下个厨，就像我负责清洁这样。”瑞琪笑了起来，看着摩乐乐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清洁训练场，“老师总说你打扫卫生很快，这么一看，名不虚传。”

“真的吗？！大伯真是的，还偷偷背着我夸，这种事就该在我面前说嘛！我又不会不好意思！”

“老师平时比较内敛，大概是怕夸你太多导致骄傲吧。”骑士团团长放下笤帚，最后一次清理墙缝。“在我小的时候，想听他说一次‘做的不错’可难着呢。”

“诶——”

天色从暗到黑用不了两个小时，春天虽然已经到了，但昼夜的长短不会就那么快速地发生改变。菩提的电话终于在摩乐乐打开尼克餐厅外卖的下一秒姗姗来迟，瑞琪看着摩乐乐欲哭无泪地维持着双手各捏着一根筷子的模样，边笑边打个手势让他继续吃，自己则接起电话——果不其然，年迈的老师在今晚的社区广场舞大赛上扭到了腰，来委托瑞琪把摩乐乐送回天空树了。

摩尔庄园出任何意外情况，最先吃河豚的都是皇家骑士团，为首的砖头块A型号则是瑞琪团长。于是情况变成了夜晚的前哨站：一高一低两个摩尔慢慢走在小路上，饮料足饭饱的摩乐乐乐颠颠地拿着小树枝左顾右盼，他走得比平时更慢，让瑞琪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最近发生的事。从小朋友之间的打闹，到摩乐乐经历的怪事，整个庄园的故事被压缩成一条狭窄的道路，矮灌木被风吹得沙沙响，瑞琪被小摩尔的故事逗得哈哈大笑，摩乐乐也跟着笑，就像家庭成员的散步那样悠闲的行走。

“这次是因为有我在，如果是平时，不要随意在晚上往前哨站来，那不安全。”瑞琪擦了擦笑出的眼泪，身旁的小摩尔没有回答他，他转过头，“听到了吗？”

身旁空无一人。

“摩乐乐？”

灌木丛里一阵淅淅索索，风卷起周围的枯草，长青的树木们借机把干枯的树叶一起丢向风口，紊乱了瑞琪的听力。他开始有点紧张，夜晚到来后的前哨站并不是安全的地方，尤其是附近丛生的植物，能把摩尔藏得严严实实，也能把怪物在数秒中放进城墙。瑞琪握上了剑，他做好了与怪物搏斗的准备，这是最坏的打算——摩乐乐确实有可能被什么外来人物抓走了，就在他掉以轻心的一瞬间。

“…是不是…小……”

风带来了点摩乐乐的声音，瑞琪皱起眉头，迅速隐蔽到某个角落，缓慢地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前行。避开地上的枯枝，踩上沙砾时降低呼吸频率，声音随着他的靠近而渐渐清晰起来。

“你以为黑森林就好找了？”这声音比起摩乐乐来更陌生一些，带着点不耐烦，“我能在一天内往返的范围也有限，黑森林里只有最远的那棵树有，但也只是花骨朵。”

“我还以为如果是你的话，一定能找到更像样的花呢。”摩乐乐的声音带着点不满意，“庄园知名的……也不过如此嘛。”

“再多说一句，我就把你绑在那棵树上当它的花替代品。”不耐烦的声音在瑞琪靠近到更近的距离时戛然而止，突然狂风大作，瑞琪不得不用手盖住头，猛地从灌木丛里向摩乐乐的方向冲过去。

“别忘了你答应做的事。”

“好啦，我知道啦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！”

瑞琪咬着牙拔出剑，在飞扬的尘土沙粒间穿梭：“摩乐……”

“瑞琪团长！”某个暖绒绒的重物猛地抱住了瑞琪的腰，尽管这对于高度警戒状态的瑞琪来说很危险，因为他不保证自己会出于条件反射进行防御——但摩乐乐确实速度稍快一些，瑞琪本该用来防御的手只是轻轻拍在了他的背上。风停了，阻碍视野的树叶零零散散地落回地面，两摩尔大眼瞪小眼地站在干净的土正中心，摩乐乐不好意思地龇牙咧嘴笑起来。“让你担心啦。”

“你没事吧，刚才在和谁说话？”瑞琪的动作比他的问句更快，飞速拍了一遍摩乐乐的身体，确认没有什么伤口之类的后，才松开手直面这调皮的孩子。“摩乐乐，晚上的前哨站比你想的还要危险，你不能突然消……”

有些东西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，摩乐乐手里捏着一截树枝，在这截不足手掌长的树枝上，凝着一个孤独的花骨朵。粉色的花瓣小心翼翼地缩在歪曲的枝丫正中，让树枝显得并不是很美观，却足够独特。

“第一枝花，瑞琪团长！提前祝你生日快乐！”摩乐乐摇了摇胳膊，把树枝塞进瑞琪臂膀盔甲的缝隙里，紧接着长出一口气，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面上，摸了摸自己的胸口。“我还以为赶不上了，还好还好！圆满成功！”

这下轮到瑞琪愣了，他的目光在摩乐乐和自己盔甲缝隙里卡着的花之间来回游移。小摩尔满意地看到瑞琪团长的脸上出现了“恍然大悟”四个字，这才从地上爬起来，满意地叉着腰站好，满脸都写着“我真棒”。骑士嘴角抽了抽，很难绷住一个严肃的兄长形象，他抬起手摸了摸摩乐乐的脑袋，把花枝从盔甲的缝隙里抽出来。

“辛苦你了。原来今天对第一枝花这么闹腾，是为了这个。”

“哼哼，我给瑞琪团长选的礼物，当然是要独一无二的！”摩乐乐挠了挠头，“本来应该当天送给你的，不过，到时候估计所有花都开了，恐怕……所以我就提前送啦。瑞琪团长应该不介意提前过一把生日吧！”

“我不介意。但是摩乐乐，”瑞琪握着花枝转过脸来，“为了黑森林的第一枝花，你把所有孩子都叫到前哨站来影响骑士团工作？”

“……咳咳！这个……”

“让孩子来混淆视听，你亲自来拖住我，为的是和RK达成了某种交易，委托他去黑森林采花？”

“你、你都听见啦……！”

“新的花代表着新的生命，就这么折断也很浪费，摩乐乐，你今天犯的错可不止一样。”

摩乐乐彻底哑了火，低着头一副老实认错的模样，瘪嘴低头看着地面的土。“对不起，瑞琪团长，我错了……”

“……好在谁都没有出事，今天过得很平凡。但下不为例，影响庄园秩序的事绝对不能做。”瑞琪平板的声线慢慢软了下来，轻轻拍了拍小摩尔的肩膀。“另一层面上讲，礼物我很喜欢，谢谢你，摩乐乐。”

摩乐乐抬起头，星星映照在他的眼睛里闪着光，瑞琪依旧在笑。在前哨站的路灯下，两个影子慢慢被灯光拉长，也渐行渐远地消失在路的尽头了。

END.